学龄后教育
From Busan to Seoul:8th station——
学龄后教育
1.
姜丹尼尔在酒柜前挑选许久,最后握在手里的是一瓶勃艮第白葡萄酒,恩师摆席家宴,不喜红肉,选择白干是聪明之举,几个学生中他一直都是最贴心圆滑的那一个,也不负恩师一家上下总对他一个人青睐有加。
但想来过了今晚就不是了。
— 实验室的东西已经整理完了,门禁卡在桌上,请暂时替我保密。
他的打字速度很快,大概从事这行的人都是雷厉风行且冷漠的,实验室负责人那边很快显示已读,传递来对方虚无的关切。
— 那祝你一切顺利。
如果有,下一句应该会是,有缘再见。
他锁上手机屏幕,看不出眷恋与不舍,似乎已经是极度疲惫了——他的脸色看起来的确不是很好,眼睛下面浮着很浅的黑眼圈,这几天他赶着把最后一篇文章投了出去,这次没有十分也得有八分,他一向掂量得清自己几斤几两,派得上什么用场,功劳绝不能算自己的,这才算得上没对不起自己和教授。
到这天他才有空踏出两点一线的家和办公室,谁都不知道他最近在忙什么。
连最亲的师兄到了今天也才发了一条催他过去别迟到的信息。
“哥。”
畏畏缩缩的少年音突兀的横插了进来,像是从嗓子里硬挤出来压瘪的不情不愿。
姜丹尼尔看向站在面前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的,突如其来套近乎的陌生人。
他手里还握着两瓶桃子味的烧酒。
“我忘记带身份证了,能帮忙买下单吗,我会把钱还给您的。”
由于心虚不敢正视自己而低垂下来的眼眸还在躲闪,不合身的宽大衬衫来饰演一个成年人显得滑稽又不得体,而一边货架后面鬼鬼祟祟探出头来的另一个男孩手里还捏着换下来的校服,姜丹尼尔了然。
“你成年了?”
少年握着酒瓶笃定的点头。
他的头发有种被烧焦过后的奇异色彩,姜丹尼尔猜测那是漂染过红色以后叠盖的黑色,洗了几遍以后褪出来了本来的颜色,边缘一圈枯发泛黄,这无非是被学校勒令过了,高二?高三?正是喜欢在外表上彰显自己不良叛逆的年纪,却会在陌生的大人面前不自然的透露出来本质乖顺的无措和心虚。
是第一次撒谎干坏事吗?
真的好乖啊。
姜丹尼尔正因为这短暂的小插曲感到愉悦,这很奇怪,他一直紧绷的神经像掉入少年脸上,绯色的棉花糖堆里,松松软软的。
他越过男孩的头顶,取了两瓶果汁去结账。
“小孩子要喝甜的。”
男孩的肤色偏深,此时连后颈那块都变得红扑扑的,下一秒就会因为过热而露出深藏在内的甜糯。
“大人才能喝酒噢。”
“喏,你和你朋友一人一瓶吧。”
他的视线跟着姜丹尼尔塞给他两瓶苹果汁的动作飘忽,想要开口拒绝或再为自己辩解两句,但可以求助的朋友显然因为失败的任务缩回了角落里不敢出来,他连礼貌的谢谢都没来及说,抱着苹果汁一溜烟的跑了,后面的人听到声响也踉踉跄跄的提着书包跟了上去。
姜丹尼尔费了点时间,去买了一束矢车菊。
去马路边上取车的时候发现他俩还没走远,咋咋唬唬的打闹在一起,两颗小脑袋齐齐的凑在街边的小摊前头,两个人一人买了一个烤红薯,暖烘烘的塞在深秋里略浅单薄的校服口袋里,男孩大概是察觉到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他回头看了一眼姜丹尼尔,捧着花的男人歪头也冲他笑了一下。
姜丹尼尔的脸生得锐利,带着隆冬出生时寒风凛冽的冷硬,不敢叫人靠近,唯有眼角的泪痣还带着突兀的人情味,淡漠,多情。
但男孩就像个受惊的幼犬,匆匆切断视线连接,拉高校服的拉链,把半张脸都埋进了领子里,拽拽旁边人的衣角跑开了,他的裤兜里还揣着姜丹尼尔买给他的苹果汁,跟着他跑路的姿势蹦蹦跳跳的,秋风鼓起他的衬衫下摆,圆鼓鼓的,像煎板上的栗子,咕噜咕噜的滚远了。
他不免有些遗憾。
遗憾的不仅仅是这十几分钟的短暂相遇。
姜丹尼尔突然觉得自己与这条热闹的,充满了烟火气的街道格格不入。
没有人会好奇,也没有人会注意到,他正要去赴一场会毁了他人生与前途的宴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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